【亮光】致你所不存在的世界（四）
一句话简介：
进藤光不存在的平行世界里，众人一起观看原著的故事。原著故事顺序打乱，会含原创情节。我流另类观影体。
预警和其余篇章走：① 北斗杯篇 ② 院生篇（上） ③ 院生篇（下） ④ 职业考试篇 ⑤ 围棋社篇（1） ⑥ 围棋社篇（2）
5.
随着塔矢亮话音的落下，恰巧这时候屏幕上播放出了新的片段。
【进藤光的母亲不理解职业棋手的事情，也对围棋界毫无了解。得知孩子在考职业棋手后，她疑惑地问：“小光，你为什么想成为职业棋手呢？”
进藤光正吃着饭，一边吃一边不甘心地说着：“……输给了一个同年级的人，被他给看扁了。”
他把一大勺咖喱舀进嘴里，“那家伙好像很失望似的，还叫我赶快成为职业棋手。所以我一定要还以颜色！”
进藤光执着地盯着碗里的咖喱，就像盯着自己最大的敌人那般。他眼底燃烧着明亮的火焰，斗志昂扬，“他第一次向我挑战时的眼神……我要他再用那样认真的眼神正视我！”】
“这小鬼还真是满心满眼都是塔矢亮啊。”桑原老爷子笑得满脸皱纹，“年轻人间的感情可真好。”
“这哪里是感情好了，”越智反驳道，“塔矢明显完全不在乎进藤好不好！都无视进藤好几次了！”
“不过他提到的小亮向他第一次挑战是什么时候？”绪方沉思，“难道是他说的围棋社的交手吗？”
“挑战这个词就用错了吧，”越智不屑一顾，“应该是塔矢碾压他才对。”
奈濑没有做声，只是悄无声息打量着远处的塔矢亮。
塔矢亮那双浓翠的、深潭般的翡翠色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，就像一汪幽暗的深林。光影映射间，显得淡漠而又不近人情，似乎完全不为影片中任何情节所动。
奈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塔矢亮刚才的那句“那又如何？”，又似乎是看到了片中塔矢亮冷漠而无视的擦肩而过。她现在倒才是真正有了这两人是同一人的实感。
……如出一辙的冷漠态度。好似进藤光的奋斗、进藤光的付出、进藤光的野心……在他们眼底都不值一提。
奈濑突然有些理解，和谷为何那般敌视塔矢亮了。因为似乎你无论去做什么，都无法让对方的眼底倒映出你的身影。她看向屏幕里的进藤光，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。
……好可怜啊。
她想。小光，你一心想追逐的人，眼里根本看不到你啊。你那么想得到他的正视，他却只会轻飘飘说出一句“那又如何”？
那又如何？
因为不在乎，所以无所谓。
【影片继续播放。职业考试的预选赛结束了，和谷听说进藤因为大胡子猩猩而方寸大乱，大声骂进藤是个傻瓜。
他主动提出，让进藤下次跟他、伊角一起去围棋会所里，锻炼自己。】
“果然，”和谷得意洋洋，“我就知道那个我会说出这个提议的。职业考试前，我也和伊角去挑战了不少围棋会所。”
伊角微笑着：“嗯，比起挑战，挑衅更合适吧。”
“喂喂喂，但那些大叔们不是很乐意吗？”和谷双手撑在脑后，“听说我们是院生后，一个两个抢着要和我们下棋呢。这也算是一箭三雕吧。”
伊角扶额：“不，你忘了我们有一次输给对手，不得不被留在店里洗了一天棋子的悲惨经历吗……”
“但那时候我们的对手是洪秀英啊，”和谷不服气地撇嘴，“别说是你我了，就算是越智和社也不敢说一定能赢过他吧，他可是后来北斗杯韩国队的三将。”
“喂喂喂，”社清春抽了抽嘴角，“这种时候有必要拖我出来鞭尸吗？虽然现实中我交手的对手不是他，但小光那边的北斗杯，我对上洪秀英可是输掉了。”
他郁闷地说着：“我也算是洪秀英的手下败将吧。”
“是啊，伊角你听，社自己都承认技不如人了，”和谷说，“我们年轻一代的职业棋手里，敢说自己一定能赢过他的也只有塔矢了吧。洪秀英现在在韩国不是都拿到头衔挑战权了吗？啊，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成功，还是会像去年一样被高永夏杀得折戟而归。”
“我也挺好奇的，”绪方笑起来，“高永夏这几年在韩国年轻一辈中的地位坚不可摧，如日中天，不知道洪秀英这次能不能破掉他的不败神话。”
“嘛，不过高永夏还是比不过塔矢啊，”和谷撇撇嘴，感慨道，“不仅当时北斗杯的时候输给了塔矢，去年韩国三星杯也是塔矢得了冠军。”
剩下的话和谷咽在嘴里，未曾吐出口。他自嘲地笑了下，日本棋坛的逐渐衰败呈不可逆之势，老龄化日渐严重，新生代也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现象。
但是塔矢亮出现了。
他是日本棋坛的救星，是唯一灼灼其目的太阳，是日本围棋界的珍宝。哪怕再看不顺眼塔矢亮，和谷都不得不承认，如果没有塔矢亮的话，日本棋坛会彻底沉沦，在中韩面前黯然失色，被中韩两国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。
也正是因为塔矢亮的存在，让日本围棋界得以保留了些许颜面。
塔矢，塔矢亮。
和谷不甘心地捏紧拳。但有时候他也会想，为何上天是这般不公平的呢？上苍毫不吝惜地将宠爱给予了塔矢，却吝于分给其他人半点。越是在职业棋坛里往上攀爬，和谷越是能看到自己的极限，越是能意识到自己与塔矢在才华与天赋上的巨大鸿沟。
那是他永远也戳不破的纸，永远都看不透的纱。
越是努力越是绝望，那是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过去的门槛。
和谷思绪逐渐放远，拳紧紧捏着，掌心处都被攥出红痕。而就在这时，塔矢亮开口了。
“进藤光战胜过洪秀英。”他的口吻依然还是淡淡的，说的时候目不斜视。
和谷从泥沼般的思绪中回过神来，愣了下，“啊？”
塔矢亮重复了遍，“北斗杯的时候，‘塔矢亮’说过，进藤光在院生时战胜过洪秀英。”
塔矢亮这个人称用得实在混乱，但其他人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。社清春恍然：“对啊，我想起来塔矢亮那时候提起过这件事，不过我当时没太放在心上。”
芦原摸着下巴，“不过小光如果能和高永夏旗鼓相当的话，战胜洪秀英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？”
“不不不，就他这个在预选赛中表现出的水平——”和谷不断摇头，大声吐槽，“根本不可能战胜洪秀英啊！”
“嗯，”仓田厚思索着，“我是听说过洪秀英在十二岁时曾遇到过瓶颈期，突破之后棋力突飞猛进。小光可能是在这阶段碰到洪秀英的吧。”
“这也算战胜洪秀英吗，”越智撇撇嘴，不爽道，“完全就是捡漏子嘛。”
塔矢亮垂眸听着其他人的议论，刚抬起头就对上了绪方那双含笑的眼睛。
“小亮，”绪方拉长语调，“你对小光的事情记得还挺清楚的嘛。”
塔矢亮手微僵，捏成拳垂在膝盖上，他彬彬有礼地说：“我记忆力向来很好。”
“是吗？”绪方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，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。他推了推眼镜，意味深长道，“我只是突然觉得，或许你不像表面上那样对小光的事完全漠不关心呢。”
见到小师弟那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裂纹，绪方打算见好就收，不再继续逗弄自己这个师弟了。
不过……
绪方笑了下。他确实觉得，小亮似乎格外在意这个叫进藤光的孩子。
真是难得啊。
【故事继续往下推进着。和谷、伊角、进藤三人组队前往围棋会所进行踢馆，他们要求与会所里的人进行团体赛，如果赢了的话就不用支付费用，输掉的话就替会所清洗棋子。】
“果然啊，这里面的你还是提出了这种话，”伊角扶额，“你那时候倒是也该替我们想想，如果真的输了该怎么办——”想起输给洪秀英后的悲惨往事，伊角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，“那之后我再也不想洗棋子了。”
“压力就是动力嘛，”和谷不以为然，“这样才更有必须得赢的那股斗志不是吗？既然是锻炼，当然不能像小孩过家家那样。”
他又颇感兴趣地盯着屏幕，“不过那时候我们可没有来团体战，感觉拉上小光的这个团体战也挺好玩的，比一对一有意思多了。”
和谷兴致勃勃道：“伊角学长，下次我们试试团体战吧！”
伊角秒拒：“……算了吧，如果真的阴沟里翻船，上报纸了怎么办。我都已经想好新闻标题了，就叫《惊！职业棋手竟因输给业余人士，而被留在店里做这种事……》”
奈濑失语：“……伊角学长，你是不是在中国棋院交流时看了太多那边的新闻报道啊。”
社清春跟着吐槽：“喂，你这也太熟练了吧！”
【和谷、伊角、进藤光三人连战连胜。显然以他们的实力，应付围棋会所里的业余棋手们绰绰有余。
而进藤光也成功在与更多人交战的过程中克服了自己的弱点，高高兴兴地回了家。尽管伊角和和谷不在，但他也依然每天都跑去那家围棋会所，和大叔们下棋。
进藤光得到了那家围棋会所内大家的喜爱，所有人都热情地对待他，大家都想跟他对局。而且围棋会所的老板人也很好，不收他的入场费。】
“小光很受欢迎嘛，”奈濑莞尔，“他好像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朋友。”
“毕竟小光性格挺好，活泼开朗又积极，”和谷说着，“跟他相处起来应该很愉快吧。”说到这里，他又暗暗瞅了某人一眼，开始拉踩，“和老板着脸的某人不一样呢。”
虽然和谷说得隐晦，但他的指向性实在是太明显了。其他人瞬间就听出了他在内涵谁。
芦原立刻不服气反驳：“喂，我们小亮在围棋会所里也很受欢迎好不好？以前小亮小的时候，会所那边的大人都争着和小亮下棋呢。”
越智愣了下，“塔矢还去过围棋会所吗？我以为他不会去那种人多的地方。”
“是塔矢家的围棋会所，”绪方笑着解释，“小亮以前小时候很喜欢在那里下棋，经常一待就是一天。会所的市河小姐以及客人们也都很照顾小亮。不过小亮成为职业棋手后因为太忙，所以就很少过去了。”
塔矢亮目光恍惚了瞬，很快又重新变得静漠。那是很遥远的回忆了，围棋会所曾经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他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剪影，是遗落在岁月长河里的时光。
在拿到名人头衔后，他回去过围棋会所一次。
但映入眼帘的都是陌生的、来来往往的顾客，柜台的市河小姐也因结婚而离职，换成了新的面孔。
他过去常待的位置上坐了另外的客人。落子声音清脆，夹杂着喧闹不已的人声。而他人的热闹与他无关，他孑然一身。塔矢亮站在人群中停顿了会儿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之前，转身离去。
从此，他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围棋会所。那里已经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人和回忆了。
物是人非。
“塔矢竟然是在围棋会所里长大的啊，”和谷也很意外，“怪不得你对局经验那么丰富，毕竟从小就与不同的人下棋。”
“不过说起来，这些围棋会所的大人们对小光真的很照顾。”
藤崎明感慨道。说实话，刚来到这个奇怪的和室里时，看到四面八方都是未曾见过的陌生人，她是坐立不安的。
但慢慢的，她发现身边这些职业棋手们尽管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，也时常在报纸、新闻等各种头条里出现。
但大家其实都是很容易相处的好人。
相比于普通人，他们只是更热爱着围棋、专注着围棋罢了。
包括围棋会所里的那些大人们也是。围棋成为了连接着他们之间的纽带，成为了他们彼此交流的语言。
在黑白纵横的棋盘间，他们心灵相通，他们由棋子所联系着。
藤崎明不由得好奇起来了。围棋这么有魅力吗？又是为何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痴迷呢？
她看着屏幕里的进藤光。进藤光眼中熠熠生辉，那是全心全意为了理想、为了热爱的事物而追逐着的热切表情。
很耀眼。
藤崎明抿了抿唇。她想，也许等离开这里后，她可以试着去报名身边的围棋教室。
她也想知道，围棋到底有着怎样一种神奇的力量，能够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投身于此、赤忱地热爱着。
“会所里的大人们应该都把小光当成儿子或者孙子了吧？”奈濑莞尔，“嗯，和我们差不多。我也觉得小光像是我弟弟一样，他年纪也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呢。”
伊角点了点头：“小光身上确实有一种能感染到身边人的亲和力，让大家都情不自禁喜欢上他。”
社清春附和：“是啊，感觉很容易就能混熟。”
森下咳了咳：“先声明一句，我是把小光当成弟子，我会密切关注他后续的表现的。总之，千万不能输给塔矢亮！”
和谷扯了扯他的袖子，小声提醒：“老师，塔矢他们还在这边呢……”
森下就当没听到般，也许也是打算破罐破摔了，继续大吼：“冲呀，小光，打倒那个塔矢亮！”
塔矢行洋倒是不以为意，淡淡笑着：“如果小亮真的有一个能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，那是一件好事。可惜……”
剩下的话他未曾说出口，视线只是如流水般从塔矢亮身上划过，极轻地叹了口气。
可惜。
现实中并不存在这个人。
越智倒是生气起来，满脸不爽：“喂，你们不觉得这个进藤光很让人讨厌吗？嚣张又狂妄，天天叫嚣着要超越塔矢，他根本就不知道塔矢到底有多强啊，也没有任何追上塔矢的可能性。”
他转头望向塔矢亮，希望得到认同，“塔矢，你也这么认为吧？”
塔矢亮终于将目光移向了他。那双深绿的眼底似乎飞快闪过了什么情绪，最终又化为一片沉静。他微笑着颔首，只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字：“嗯。”
越智立刻得意起来，“你们看，连塔矢也这么想。”
和谷小小声，用越智听不到的声音吐槽道：“就是因为这种性格，你和塔矢才会没什么朋友啊。”
【影片往下播放。后续几周，进藤光、和谷、伊角三人又陆续前往不同的围棋会所踢馆，他们每次都提出和之前一样的要求。
而他们同样都成功免单。直到有一周，伊角提到在附近的一家国际围棋会所里可以和高手下棋。而进藤光去超市买东西，正好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孩碰掉了东西。他叫了几声对方都不理睬，于是进藤干脆冲上去气恼地抓住小孩的肩膀，却被小孩冷漠地甩开了。】
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这个地址就是……”和谷脸色微变，“我们遇到洪秀英的地方吧。”
“对，”伊角看着屏幕上洪秀英和进藤光在超市里的偶遇，感慨道，“他们竟然在超市里就直接碰面了，也太巧了。”
“这就是缘分吧。”
仓田厚乐呵呵笑起来，兴致勃勃，“在超市里就直接发生了冲突啊，看来后面的对局火药味会很浓。真期待，小光和洪秀英会下出什么样的对局呢。”
“不过洪秀英这态度也真够差劲的，”社清春摇头，“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韩国人听不懂日语，我看着也来气，这太没礼貌了。”
【进藤他们来到围棋会所，正好在这里遇见了洪秀英。从老板口中，他们得知洪秀英是韩国棋院的研究生，等同于日本的院生。
进藤光大声说：“我不知道世界上那么多的事！我连日本的事也都不知道！”
进藤对韩国围棋一无所知，在言谈中闹了笑话，惹得洪秀英勃然大怒。而洪秀英贬低日本围棋的话，也激怒了进藤光。
两人生气地较量起来。】
“……虽然知道小光这家伙毫无围棋常识，”和谷和片中的他发出了一样的吐槽，“但这么理直气壮说出口，他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！”
越智脸色难看：“这个蠢货……也太无知了吧，他是把无知当做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吗？这样也敢说出要追赶塔矢的话，真是大言不惭。”
看到进藤光冲动地一把掀掉洪秀英的帽子，绪方感到好笑：“果然还是小孩子啊。”
三谷抱着胸。
他从小就下围棋，混迹在各种围棋会所里。但他从未考虑过成为职业棋手，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足，也知道他难以迈过掩埋了无数棋手尸骨的那道门槛。
但是——
看着影片里进藤光这样一副傻乎乎的样子，三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，“看到连这种对围棋界毫无了解的人都能成为职业棋手，总让人觉得日本棋坛完全没救了啊……”
“洪秀英的话虽然难听，但是也有一部分是事实，”塔矢行洋沉静说着，“日本棋坛确实不如韩国棋坛那样生机勃勃，就像一潭平静的死水。”
如果说韩国围棋界新生代尚且称得上百花齐放，而高永夏是枝头盛放得最出彩的那朵木槿花的话，那么日本棋坛新生代就彻彻底底只是塔矢亮一人的时代了。
是塔矢亮一枝独秀、冠压全日本的时代。
他是所有人头顶那轮唯一闪耀的旭日。
桑原也忍不住沧桑地叹息了声：“死水需要注入新的活水，才能重新焕发生机……日本棋坛确实是在逐渐衰败。日本围棋曾经称霸全世界的那个时代，已经结束了。”
这话题实在太过沉闷严肃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，表情中带上难言的复杂。
奈濑咳了咳，努力试图缓解氛围，挑起个轻松的话题：“不过小光和洪秀英这次的冲突，是不是充分说明了多学会一门外语有多么重要？”她笑起来，“有时候语言的隔阂会导致更多的误会，如果能直接交流的话，就能更好地互相理解了。”
“确实，”和谷琢磨着，“不过我感觉小光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语言天赋的样子。要他学会韩语，大概很难吧，还不如指望洪秀英学会日语。”
他又忍不住看向塔矢亮。塔矢亮就很擅长外语啊……有时候看着进藤光，和谷会觉得进藤光和塔矢亮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，一动一静，一个活泼一个沉稳，一个不喜读书一个擅于学习，一个直觉动物一个理性为先。
简直就像是指南针两端毫不接近的两个极点，是迥然相异的两个人。
可能唯一的共同之处，就是他们同样热爱着围棋、并且在围棋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了吧。
【而在众人讨论间，进藤光和洪秀英之间的对决已经拉开序幕。两人的对局十分精彩，你追我赶互不相让，出手狠辣。
进藤光和洪秀英的下法都很巧妙，每一招都经过深思熟虑。进藤光全神贯注，完美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，也展示出了自己的飞速进步，光辉夺目。
而就在双方焦灼的战局中，进藤光突然下错了一步棋。】
“坏了！”
屏幕外，和谷连忙焦急地喊出声，“这是一招坏棋啊！”
伊角眸色凝重，“这是失手了吗？”
仓田厚紧紧盯着盘面，许久后，皱紧的眉头松开。他露出了乐呵呵的笑容，“现在的年轻人啊，还真是厉害……”
森下长叹一声，“后生可畏，后生可畏啊……”他眼里带着欣慰的神色。
而塔矢亮视线定格在屏幕上，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盘棋，眼里绽放着奇异的光彩。许久后，他又移开视线，看向进藤光专注的脸，但很快掩饰般地收回目光。
他的手指微微勾起，扯住自己的衣领。
有点热。
【围观的人也同样以为这是一招坏手。但恰恰这是进藤光早就预料好的一步，他巧妙地将坏手化为妙手，将那看似下错的一子变成了绝好的位置，将自己转换为了优势。
双方全力出击，正面交锋。
而最后，进藤光还是技高一筹，赢了洪秀英。】
虽然早已被预告了结果，但是在真正尘埃落地的时候，和室内的众人还是不由松了口气。
“这一局，”塔矢行洋赞叹道，“双方都表现得很出色，虽败犹荣。”
“吓死我了，两边都下得太凶了，”和谷拍着胸口，“我中途还一度担心小光会输呢。不过好在还是赢了，”他激动地挥了挥拳，“小光算是替我和伊角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！”
越智震撼地盯着屏幕。
他在北斗杯里充当三将，对上的对手正是洪秀英。而在那局里，他从头到尾都被带入了对手的思路中，最后理所当然地惨败给了洪秀英。而那之后，在国际比赛上，他也从未战胜过对方。
他捏紧拳，屈辱地把拳头按在腿上。难道……他真的不如进藤光？不如这个满口大话、这个嚣张无知的进藤光？
越智不甘心地咬牙。但他知道，他必须得去摈除自己对进藤光的这种偏见了。他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，他愿意承认进藤光的实力。
但有一件事他是不会认同的。
他依然不认为对方有资格成为塔矢的对手。
绪方沉吟着：“小光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手法，先在前期布局，引君入瓮，将坏棋转化为妙手，给予对手致命一击。而这也需要很开阔的视野和对形势的准确判断，以及对对手的预判，对棋手计算能力的要求也非常高。”
他评价道：“小光这时候才下棋两年吧，这还真是天赋异禀啊。”
“小光的行棋风格天马行空，思路开阔，”森下笑眯眯的，越看进藤光越满意，“这也算是棋如其人了。他那跳脱的性格，说不定反而带来了让他能屡屡能出其不意、神来一笔的灵性和活力呢。”
和谷摇了摇头，垂下眼睑轻轻说着：“从院生篇开始，小光就一直不断的在进步。和刚成为院生时相比，他已经判若两人，而反观我们。”
他望向身边其他当初的院生同学们，每个人眼底都流露出一丝轻微的涩意。
“……我们都在止步不前。小光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可怕了，他每分每秒都在飞速往前。如果说我们身上的时光像是被定格了的话，那他就时时刻刻都在铆足了劲往前奔跑。”
仓田厚一语中的：“可怕的成长速度。”
饭岛忍不住望洋兴叹，“这就是……天赋吗。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自嘲般笑了下。
望着周围坐满了的人，他踌躇了下，还是轻声开口了。
“其实，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。”
饭岛声音轻飘飘的，仿佛失却了重量，“我是不是根本没有下棋的天赋。我考了这么多年职业棋手，却依然一事无成。我在想……”
他重重吞咽了一口口水，艰难地吐出那句话，透露出满满的苦涩与绝望，“我是不是该……放弃。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职业棋手。”
奈濑惊讶地看着他，“饭岛君……”
和谷张了张嘴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。伊角同样沉默下来。就连越智都咬紧唇，移过了头不忍去看。
饭岛将目光转向塔矢亮，惨笑着：“塔矢，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？我曾经一直在想，如果我是你就好了。出生在五冠王的世家里，天生就注定跟别人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。在我们尚还未接触过围棋的时候，你就已经能得到名人的一对一指导。何况你还那么有天赋，哈哈，”他苍白地笑了两声，“日本围棋界的珍宝，日本棋坛的希望……史上最年轻的五冠王……”
“天才啊……”
他颓然地低下头，五指紧紧抓在地板上，“你这种人的存在，就像是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最大的蔑视。可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事物，我们拼尽全力踮起脚尖都够不到。”
“我一直在想……如果我是你就好了，我就不用这么多年挣扎于自己的无能、无力，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放弃……”
饭岛越说声音越低，说到后面，他崩溃地用手捂住脸，泪水不住顺着指缝间流下。
滴答、滴答，泪水滴落在地板上，像是一场无声哀悼的骤雨。
周围的人都静默下来。芦原张了张口，想斥责这人说得实在太过分了，怎么可以这样指责小亮。但他唇张了张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，只是无奈地松开捏紧了的拳。
……他能看到饭岛眼底对围棋的热爱。这份热爱是导致他步入绝望的根源。
他无法、也不能去指责饭岛。
“当然，”饭岛干涩地笑了两声，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上的泪水，喃喃着，“塔矢，你这样的天才肯定是无法理解我的感受的吧，你根本理解不了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心情。因为你是天才啊，你与我们都不一样，你出生就注定站在了围棋界的顶端。”
绪方复杂地垂下眼眸。他不得不承认，他有一部分认同饭岛所说的话。在塔矢亮十七岁击败他，夺得名人头衔的时候，那一刻，他看着眼前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，心中疯狂涌现出的情绪是羡慕、是嫉妒。
他嫉妒这个人有着无尽光辉的未来，有着无可估量的才华。他第一次对小亮产生了近乎于畏惧的心理。
他在嫉妒着。嫉妒小亮在围棋上还有那么远的道路和未来，嫉妒小亮注定能比他更接近于神之一手的边缘。
这是天赋和棋感的差距，这两者共同组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。而围棋恰好是最需要天赋的竞技类项目。所以他输给了塔矢亮，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赢过。
一时间和室内氛围极为沉重，僵凝的空气几乎凝作了冰。没有人说话，只能听到饭岛细微的啜泣声。
芦原忍不住站出来了，他捏紧拳叫道：“不要用简简单单的天赋两个字，就抹除了小亮的所有努力啊！”
“芦原先生，非常感谢，但不必替我说话。”塔矢亮伸手制止了芦原继续开口，即使身处被指责的漩涡中心，他的神态依然泰然自若，唇边噙着浅淡的微笑，温和而又疏离。
“所以你对我指责这些，又是希望听到我对你说什么呢？”
塔矢亮墨绿的眸上挑着，显出锋利而又凌厉的弧度。他不疾不徐质问着：“你希望我向你道歉，说对不起我不能理解普通人的心情吗？还是希望我安慰你，说就算缺乏天赋也有成功的可能，鼓励你继续坚持围棋道路？”
饭岛愕然，哑然道：“我……”
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下去，而塔矢亮也没有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。塔矢亮只是冷静而又理智地说着：“但是这两者我都不会去做。我不否认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家庭的支持，也离不开我自己在围棋上的天赋。但在这点上，我不觉得我有任何必要道歉。”
“而如果你想我安慰你的话……”
塔矢亮的笑容中流露出了点讥诮和严厉，“我不会这么去做，我不会劝你继续坚持围棋。如果你想放弃的话，那么就放弃吧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，旁人无从干涉。”
他好心提醒道：“围棋需要忍受长久的寂寞。如果你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和决心的话，那围棋这条道路可能不适合你，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。”
“我也衷心祝愿你在围棋之外还能找到其他想坚持的事物，拥有更美好的未来。”
塔矢亮礼貌地点了点头，说完最后一句话，就再度冷淡地别过头去，全然无视了饭岛的眼泪和呆滞的表情。
芦原看向塔矢亮，欲言又止，“小亮……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太狠了？如果他真的放弃围棋了怎么办？”
塔矢亮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，目不斜视，“人若不自救，他人也不能救。我不会干涉任何人的选择。何况，”他理所当然说着，“他与我无关，我为何要去在意他的想法。”
芦原纠结了许久，还是问出了口：“小亮，如果哪一天我也想退出职业道路的话……你会阻止我吗？”
塔矢亮沉静地看着芦原，声线是柔和的，说出的内容却很残酷，“我不会的，芦原先生。我会祝愿你一切顺遂。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。”
塔矢行洋也始终沉稳地坐着，像是认同儿子的说法般地点了点头。
绪方在旁边听着，摇了摇头，“小亮，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理性好呢，还是说纯粹好……”
而旁边，饭岛仍怔怔地待在原地，惨白的脸上残留着刚才的泪痕。
和谷、奈濑、伊角等人全都凑过去安慰他。和谷破口大骂：“塔矢那混蛋！也太冷酷了吧！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啊！”
奈濑手忙脚乱地安慰着，绞尽脑汁搜刮着安慰的话，“哎呀，饭岛，你看看我这么多年也没通过职业考试，还是一直在坚持。饭岛，你上次不是离成功很近了吗？”
越智张了张嘴，也别扭地宽慰了句，“……你的棋下的不错，我觉得不输给一些刚定段的棋手。”
饭岛被当初的同学们包围在中间，神色怔怔。许久后，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，努力挤出了一抹笑。
“……谢谢你们了，其实我刚才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。我不会放弃的。毕竟……我真的很热爱围棋，我想一直坚持下去。”
他自言自语般说着，“而且……”
饭岛说着说着，却又突然狠狠一锤拳在地上。他咬紧牙关，眼里燃起了斗志和熊熊怒火，掷地有声：“在听了塔矢的话后，我更不甘心了。我才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就这样放弃，我会证明给他看，哪怕是我这种毫无天赋的普通人，也能下出属于自己的围棋！”
其他同学都松了口气，七嘴八舌地说着。
“那就好。”
“别在意塔矢的话啦……”
“饭岛你下次一定可以的，到时候要记得请我们吃大餐哦。”
饭岛破涕为笑，“好，如果下次我能通过，一定请你们都去吃M记。”
“M记？太吝啬了吧！”和谷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，“好歹要是烤肉或者寿司才行啊！”
他们打闹着，又重新说说笑笑起来。
远处桑原看完了这场风波，摇了摇头，“年轻人，真好啊，真有活力。”
座间露出一抹笑容，“这样也不错不是吗？未来的时代已经是他们的了。”
仓田厚撇撇嘴，不满道：“喂喂，我也是未来啊！”
芦原也关注着饭岛那边的发展，见到饭岛情绪恢复正常，他不禁松了口气。他对塔矢亮感慨道：“小亮，我明白了，原来你刚才用的是激将法啊。”
塔矢亮困惑地看着他：“芦原先生，你在说什么？”
芦原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样子，“小亮，我懂的。”
塔矢亮不知道芦原到底误解了什么，但他只是笑了下，也不打算去纠正。
【虽然和室内闹了这一场插曲，但屏幕上的情节仍在往下发展着。
在输给进藤光后，洪秀英同样崩溃地哭了出来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他问。
“哎，”进藤光愣了下，随即露出了灿烂的、宛如朝阳般的耀眼笑容，“进藤光！”
他大声地说着，宛如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名字。
“我的名字叫……进藤光！”
洪秀英呆呆地看着进藤光，重复着，“进藤光……我记住你的名字了。”】
不得不说，经过刚才饭岛那一幕，和室内的氛围还是洋溢着说不出的压抑。即使和谷努力缓解气氛，仍然感觉有说不出的凝重压在心脏上，沉甸甸的。
但是此刻，当进藤光的笑容映照在屏幕上的时候。
那不带丝毫阴霾的、如阳光般爽朗灿烂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人的心灵，将所有的灰暗和阴影全部一扫而空。
“……真耀眼啊。”
藤崎明忍不住说着，“好耀眼啊。我已经能想象出，他的未来会有多么光彩夺目了。”
奈濑失神地感慨，“小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啊，散发着温暖的光……”
明明那么明亮、耀眼，却又不会像塔矢身上的光那般炙热滚烫，锐利到不可逼视，似乎稍微靠近就会被灼伤的地步。而是一种柔和而又明亮的光线，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，带来被温泉水浸泡着一般的舒适感。
奈濑忍不住眯了眯眼。
“他确实很符合自己的名字。”和谷点头赞同。
“突然觉得，真可惜小光不是真正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里啊，”藤崎明摇起脑袋，失落道，“好想认识他啊，好想和他真正地成为朋友。”
越智盯着屏幕，不甘心地瞥开眼。
“……切，”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小说着，“笑起来还行嘛，没有那么不顺眼了。”
越智忍不住看向塔矢，却怔愣了一秒。因为塔矢亮此刻的眼神太过专注了，那凝视着屏幕的眼中，绽放出了莫名而又奇异的神采，却又带着几分近乡情怯般的退却。
越智揉了揉眼睛，再睁开眼时，塔矢亮却还是那副平日里的淡然模样。
他不确定地想着，刚才塔矢亮……是在看进藤光吗？
【在战胜了洪秀英后，进藤光对自己充满了信心，再次得到了非同寻常的成长。经过了一个暑假的特训，进藤光准备充足地迎来了职业考试的正式比赛。
而经历了围棋会所内的锻炼后，进藤光再次面对椿时已经能表现得镇定自若。他还与自己之前惧怕的大胡子化敌为友，能够亲热地一起去吃饭。】
“成长了啊小光。”奈濑莞尔。
伊角微微一笑，“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，竟然有种看到孩子慢慢长大了的欣慰感。”
因为目睹了进藤光一路以来的成长，他们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更多的亲切。
“喂喂，”和谷吐槽，“你怎么可能有小光这么大个儿子啊！”
森下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小光，要加油通过职业考试啊，fight！冲！”
【进藤光在职业考试中的表现极其出色，一路击败各种对手，取得了六连胜的佳绩。第七场比赛中，他正好对上了椿，而这次进藤光表现得镇定自若，成功雪耻获得了胜利。】
“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感动，”奈濑感慨，“小光真的变得越来越厉害了。”
阿福认同地点点头：“这就是看着一个人逐渐成长的感觉吗？”
【职业考试中有成功者，自然也有失败者。人们的才能与境遇各不相同，但在胜者为王这个简单的竞争规则中，进藤光不断获取着新的胜利。
唯有在第十场中，进藤光因为生病导致状态不好而输掉了。】
“职业考试比赛时间很长，不论是身体疲劳，还是状态失常，都有可能输给自己的手下败将，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。”
越智扶了扶眼镜，正色说道，“所以有时候比起实力，运气、心态和身体都更为重要。”
“果然还是小孩子，”森下摇摇头，恨铁不成钢道，“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，这可是重要的考试啊。”
“太可惜了，”和谷摇头遗憾道，“小光的全胜就这样被打破了。”
“和谷，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替小光着想，”仓田厚插话，“这里面的职业考试中，你与小光难道不是竞争对手吗？”
和谷不以为意，“首先，那是平行世界的职业考试，与现在的我不构成任何竞争关系。其次，哪怕我与小光真的是竞争对手，我也希望他能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实力。”
“我是想赢，”他爽朗地笑出声，“但是我也不希望小光输。建立在他人失败上的胜利只是侥幸罢了，作为朋友，我只希望我们都能不留遗憾。”
“不过有点奇怪，”伊角摸着下巴，沉思，“小光这届的职业考试，门胁似乎没有参与。”
“对啊，”和谷愣了下，也跟着琢磨起来，“他怎么没来？”
他们参加了这届职业考试的几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只能耸肩，觉得这可能是什么连带着的蝴蝶效应了。
但他们很快也无心关心这个话题了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。和谷神色收敛，严肃地盯着屏幕，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——因为进藤光第十二战的对手，正好是伊角。
伊角手动了动，他一瞬不瞬看着进藤光，眼里带着战意与渴望。
来吧……让他好好看看，这场战斗最后获胜的人会是谁。
虽然进藤光表现出的进步非凡，但他相信，自己的实力绝不逊色于他。
这是属于伊角的自信。
这次职业考试时期的他的实力比进藤光更强。
【伊角和进藤光的对局，因为彼此都是熟悉的对手，他们都下得很谨慎。
前期伊角保持着优势，却用了大量的思考时间，让进藤光下得十分吃力。
午休时进藤光一个人跑出来做健身操放松身体，震撼了围观的和谷。】
“这，中途做健身操吗……”仓田厚感兴趣地一笑，“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心大，小光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。”
“小胳膊小腿的，蹦蹦跳跳的好可爱哦。”藤崎明看得心要化掉了，忍不住捧脸，“其实小光也是在读中学的年纪吧，他看起来运动神经挺好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森下沉吟，“这算是他独有的放松方式吗？”
和谷目光凝重，忧心道：“伊角学长，你的思考时间用得太多了，可能会影响到后期的收官阶段。”
“太慎重了……”伊角同样皱起眉，不理解那个世界的自己。
【果然，正如伊角和和谷担心的那般，伊角前期用的思考时间太多，到后面已经进入了读秒阶段。他必须在一分钟之内下一步棋。
伊角太过紧张不安，不慎下错了一步棋，接着又迅速把棋子换了个位置。】
众人哗然。
“他挪棋子了吧？”
“我看错了吗？”
“没看错吧……”
和谷惊疑不定，“伊角学长，你是不是动了棋子？”
伊角头上开始冒冷汗，虽然不愿意承认，但是他还是沉重地说着，“……是的。”他艰难地吐露着，“那个伊角……那个世界的我，悔棋了。”
“落子无悔啊！”仓田厚摇着头。
“棋子一离手，就不可以再改变位置，”塔矢亮脸上笑容收敛，流露出一丝厉色，他直截了当道：“按照规则，应该立刻判违规者告负。”
伊角低下头，喃喃着：“确实……这是作弊的行为。”
【而显然，进藤光也发现伊角挪棋子的行为。他头上开始冒汗，惊疑不定地看着伊角。
他似乎在做着什么内心挣扎。许久的沉默后，进藤光张了张唇，试探性地开口：“伊……”
伊角豁然站起来，“我输了！”
明明赢了，进藤光看起来却并不开心，反而无比焦虑，坐立难安。第二天对阵熟悉的对手阿福，他却下得一塌糊涂，丢掉了这场的胜利。
片中再次出现了进藤的心理活动，他在心底自言自语着：好不容易从伊角那里赢了一次，见鬼……但是昨天那盘没下完的棋，一直都在脑子里若隐若现。
回家后他大发脾气，抓起枕头疯狂拍床，“都是因为昨天和伊角下的那一局棋！才搞得我今天集中不了精神！”
他看起来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了，“昨天的那一局棋，我、我……本来就没放弃！虽然可能性很小，但总有反败为胜的机会！但是，眼看着对方犯规，我就忍不住想看犯规出局轻松获胜，为了拿到实实在在的一场胜利。”
“……因为我没有实力！”
进藤光不甘心地反思着，“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实力，才会产生靠别人犯规侥幸获胜的念头。”
他捏紧拳：“我要得到足以树立自信的力量！我要变得更强！我再也不会下出昨天和今天这样的棋了！”】
和谷不禁失语，“小光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千言万语只化作四个字，“真厉害啊。”
饭岛认输般的闭上眼，“小光这样的想法，我做不到。”他只会庆幸自己获得了一场胜利。
“这小子真不错，”森下则连连赞叹，目中满是赞许，“我越来越欣赏这小鬼了。”
奈濑感慨道：“他纠结的是，自己因为心中的怯懦而不敢去下完剩下的棋局。他才只有十四岁，真是勇敢啊。”
“遇到困难，不仅不能逃避，反而要迎难直上吗……”绪方点头，“他能有勇气面对那个选择逃避的自己，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，已经足够优秀了。”
塔矢亮淡淡插言：“但是犯规就是犯规，他的胜利没有人可以指摘。”
“小光只是过不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吧？而且他和伊角的关系也很亲密。”芦原说。
和谷不服气地反驳塔矢亮：“喂，人家小光自己都觉得自己做错了，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啊！这里面伊角学长明显状态看起来也不好啊，压力很大的样子。”
“压力再大也不是犯规的理由，”塔矢亮坚持着这个说法，“无论是犯规的行为，还是纵容犯规的想法，本质上都是对围棋和比赛的一种不尊重。”
和谷咬牙，气得想从椅子上跳起来。是伊角拦住了他，伊角自嘲说着：“塔矢说得对，我确实是犯规了。这场对局是我输了。”
“但是下次，”他盯着屏幕里那个伊角，坚定地开口，“我相信他会赢回来的，他不会再输给小光。”
“不过伊角的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，”奈濑担心道，“是职业考试中压力太大了吗？”
“我那次职业考试中压力是很大，但是没有大到这种程度，”伊角思索着，“而且平行世界的我在面对小光时似乎显得过度谨慎了，以至于早早用完了时间。”
“是啊，伊角学长看起来如临大敌的样子，”阿福点头，“是什么让伊角学长在面对小光时这么紧张呢……”
“两种可能，一，我把小光看做是实力远高于我，足以战胜我的对手。”伊角比出两根拇指，“二，可能也有人对平行世界的我说了什么，影响了我当时的心态。”
“……不是吧，难道是有谁去对你说了些什么？”饭岛皱起眉，“在职业考试中去跟人说泄气话，难道不是故意搞人的心态吗？这也太缺德了点。”
“或许吧，”伊角模棱两可说着，“可惜这里面播放的只有小光的视角，我们看不到更多的信息，也判断不出什么更多的来。”
【职业考试仍在继续进行。进藤光终于摆脱了和伊角对局的心理阴影，继续咬牙往接下来的考试前进。而伊角也消除心魔，成功重生。
第17战中，进藤光输给了本田，但这次他毫不气馁，即使身处劣势也依然顽强地战到了最后半目。无论是输还是赢，都让进藤光积累下了宝贵的经验，让他不断地、迅速地得到了成长。
而职业考试已经进入了末期，很多考生已经注定不可能通过考试。有人失落、有人沮丧、有人痛苦，他们相继离开了棋院，棋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。
能成功通过职业考试这道门槛，跨越修罗场的始终只是寥寥数人。成功者拥有一切，而失败者一无所有。他们怀揣着仅有的希望，咬牙攀登，抓着悬崖的边缘，唯恐一步不慎就失足坠落谷底。
考场也逐渐弥漫上了沉重而又灰暗的氛围。】
奈濑叹息了声，“职业考试，就是这般残酷啊……就像是一座独木桥，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钻过去，但真正能通过的却少之又少。大多数人还是会跌下桥，化作河中的尸骨，成为获胜者的祭品。”
饭田同样沉重地认同道：“对啊，这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。”
“虽然如此，但是我还是不想放弃围棋呢，”奈濑轻松地笑起来，她伸了个惬意的懒腰，眼睛很明亮，“因为我真的、真的很热爱围棋啊。”
“……谁不是呢，”饭岛跟着笑起来，“能坚持这么久，这么努力地去下棋的人，当然都是因为对围棋的热爱啊。”
“是吧，”仓田厚乐呵呵地插话，眼睛同样发光，“围棋真的很好玩，比什么赌马之类的好玩多了！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言，七嘴八舌地赞同起来。
远处的简井看着这幕，忍不住动容，几乎要落下泪来。他拼命仰头忍住眼泪，却情不自禁露出笑容。
他想，等回去之后，他想重新下回围棋。
因为围棋……确实很有趣啊。
藤崎明失神地看着这一幕，她看见所有职业棋手眼中都散发着相似的光，那是对围棋的热爱与虔诚。那其中所燃烧的热量几乎灼伤了她。
真好啊。她羡慕地想，能有如此热爱的事物，并不顾一切地为此去付出。
真好啊。
只有加贺坐立难安，感觉自己坐在这里格格不入。他撇嘴，用别人都听不清的声音小小声嘀咕着。
“……什么嘛，将棋明明比围棋有意思多了。”
奈濑和饭岛眼眶泛酸。他们对视一眼，释然地相视而笑。
“我会继续努力的，”奈濑朝饭岛俏皮地眨了眨眼，“明年的职业考试我会继续加油。饭岛，到时候我们就又是竞争对手了。”
饭岛也笑起来，“嗯。”
奈濑由衷地说着：“能遇到围棋，真好啊。虽然也有痛苦、失落、悲伤的时候……但果然还是快乐更多。”
她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——
“投身那么多的青春于围棋之上，我从不后悔。”
【职业考试继续着。第二十四轮时，第一名合格者诞生了，是越智，他只输给了伊角一盘，其余战绩都是全胜。】
越智扬起笑容，颇感惊讶。因为这里面的越智比他当年表现得更好，他当年输了两盘，分别是伊角和门胁。而那年全胜的唯一一人也是门胁。
他下意识追寻着塔矢亮的目光，却发现塔矢亮似乎完全没有关注他是第一名合格者的这点。越智略有些失望，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。
他能理解，对塔矢亮现在的高度而言，区区一个职业考试完全不值得放在眼里。而就算是当年，职业考试全胜通过这件事对塔矢亮而言也一点难度都没有。
和谷倒是意外道：“很厉害嘛越智，不过这都是因为门胁没来。”他撇撇嘴，“需要我提醒你当年输给门胁后，在卫生间里待了有多久吗？”
越智恼羞成怒，“和谷！你少说两句不会被噎死的。”
【职业考试的循环赛漫长无比，是个长期的残酷考验。第二十六轮比赛，接下来是进藤光与和谷的对决。
两人互相角力。进藤光一度处于劣势，被逼入思路。但他保持着沉着冷静，找到了挽回黑棋的唯一一条生路，最终使得黑棋起死回生。
他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，完全凌驾于和谷之上，最终还是和谷落败。】
和谷复杂地说着：“虽然看到他北斗杯时的表现，就能猜到有这样一天，但在真正在职业考试中被他击败时，果然还是心情复杂啊。”
他豁达地一笑，“看着小光从刚成为院生时的二组垫底，到现在能击败这么多强手，只能感慨他的进步速度还真是快了。”
“他今年应该能通过职业，”伊角目光沉凝，“成为院生第一年就通过职业考试吗……”
“置多年都未曾考上职业的我们于何地呢？”饭岛喃喃着。
塔矢亮客观说着：“进藤光确实很有天赋。但不能因为天赋就忽略了他的努力，他很努力。他定下了自己的目标，并且为了目标而明确地奋斗着。”
他盯着这局棋，又很快移开视线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。
“这局……下得很好。”
奈濑释然地说着：“这就是天才吧，这世上总是有着天才存在的。毫无疑问，小光就是这样的天才。他的道路不会停留在这里，他会越走越远的。”
“小光这一局下的这几手真是绝了，”芦原赞叹道，“太妙了，真难以想象是十四岁的初中生下出来的，堪称枯木逢春，起死回生啊。”
“他确实很擅长神来一笔，”塔矢行洋点头，“时不时经常有点睛之笔。这种大局观和思路不像是一般初学者能想得到的，他应该有名师指点。”
【决定职业考试结果的最终战到来了。这次进藤光所面对的对手是越智。
他去对局室时，正好在路边遇到越智。越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：“进藤，今天我不会输给你的。”
进藤光：“！”他不熟练地试图反驳回去，头上冒烟，“这、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……！”
但他话还没说完，就被越智打断了。
越智脸上流露出一点挑衅的意味，“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跟塔矢亮下棋，为了打败你！”
“哎？”进藤光愣住了，“塔矢亮？”
越智看起来得意扬扬，用炫耀的口吻说着：“我每天都和塔矢亮下棋。他甚至把对我的培训看得比自己的工作更加重要。”
进藤光失控地冲过去抓住越智的肩膀，“为什么塔矢会和你下棋！”】
和室内也一片哗然。
众人皆发出了和进藤光一样的疑问：“？？这里怎么会有塔矢亮？”
和谷恍恍惚惚，“越智说的那个塔矢，是我知道的那个塔矢吗？不会是其他人冒充的吧？塔矢亮有这么热心吗？甚至把培训看得比自己的工作更重要？”
越智同样惊呆了。因为他记得在职业考试期间，他的爷爷去找过塔矢亮来指导他，但是被塔矢亮以不想影响自己下棋的时间的理由给拒绝了。
……他和塔矢亮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在北斗杯合宿时，北斗杯预选赛塔矢亮都没来看过一眼。也是在合宿的那几天里，让越智对塔矢亮的实力深深折服。
难道说平行世界的他在职业考试中表现得如此出色，也是因为有塔矢的指点吗？
塔矢亮同样愣住了，他摸着下巴，“啊……我记得这届职业考试期间棋院的人是有联络过我，有人想要我的指导，原来那是越智吗？”
“所以你去了吗？”和谷问。
塔矢亮摇了摇头，“当然没去。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提升自己。”
“奇怪，那平行世界的你怎么过去了。”和谷挠挠头，他了解越智，他知道以越智的骄傲不屑于撒谎。既然越智这么说，塔矢就应该是真的去他家指导了。
“……嗯，”塔矢亮沉吟着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，“你可能得问那个世界的我，才能知道答案了。”
【而影片里，进藤仍不断追问着：“刚才你说为了打倒我，所以每天和塔矢亮下棋。为什么非要找他不可呢！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越智偏过头去，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，只不过和塔矢亮下棋对我很有帮助而已。”
“越智……”
进藤光顿了顿，吞咽着口水，才紧张、不安地问道，“那家伙……塔矢亮……提到过我吗？提到过我的什么事情吗？”
越智诡异地沉默了下，才不屑地说：“他怎么可能提到你呢。别自以为是了！我也和他说过职业考试的事情，不过他对你漠不关心，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！”】
奈濑忍不住叹了口气，“这话说得好伤人啊。”她担心地看了眼进藤光，“小光肯定很伤心吧。”
越智也觉得这话有点伤人，但是还是嘴硬着说，“我只是在说实话。但是这也说明了，平行世界的塔矢压根不在意进藤光这家伙吧。”
和谷握紧拳，“塔矢亮这混蛋……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都一样让人讨厌，同样的目中无人啊。”
【如众人所想，听到越智的话，影片里进藤光也露出了失落的表情。
越智则继续道：“你难道还不知道塔矢亮是个什么样的人吗？自从他成为职业棋手依赖，从4月份到今天还没有输过一场比赛！虽然我很不服气，但是也不能不承认，他的实力在我之上！”
他攥紧拳，掷地有声：“塔矢那种人！他那么厉害！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你呢？”】
和谷默默远目看向越智：“越智，你这还敢说你不是塔矢亮的粉？”
越智咬牙，“我只是欣赏塔矢的实力罢了！”
“还在嘴硬啊，”和谷摇头，“你看看，你都快把塔矢给夸出花来了。”
另一边，芦原看向身边的塔矢亮，调侃道：“那孩子确实很崇拜你呢，我记得北斗杯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你到处跑吧。小亮，你真不愧是你们这代人共同想超越的目标，也是年轻人心中的大魔王啊。”
塔矢亮沉吟着，笑容柔和：“嗯……欣赏实力的话很正常啊？我也会向往比我更强的人，想要超越他们，比如父亲，比如以前的绪方师兄。”
“喂，”绪方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自己，忍不住插了一嘴，无奈道，“小亮，这个‘以前的’的形容词就不必加上了。”
【进藤光和越智的交谈还在进行中。进藤光偏过头，“我没有小看他的意思。”
越智扶了扶眼镜，“但是塔矢亮很欣赏我的实力。”】
众人再次被震惊了。
随即，其他人齐刷刷地望向塔矢。和谷惊叹：“没想到啊塔矢，那个世界的你这么看好越智吗？”
“不应该啊？”他越琢磨越觉得古怪。和谷是见过塔矢亮对越智的态度的，完全是越智剃头担子一头热，塔矢亮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半点错来，是那种礼貌的疏远。
更别说欣赏了，和谷可是听社清春说过，北斗杯合宿期间塔矢亮把他们俩严厉地骂了一顿。
社清春努力回忆起了北斗杯合宿时的事情。再三确认后，他确信自己看不出塔矢亮对越智有任何零星半点的关照或是欣赏。
越智同样也懵了，他晕乎乎地想：难道平行世界的我竟然这么厉害，就连塔矢亮也对我另眼相看了吗？
所有人目光中心的塔矢亮也难得地茫然了一瞬。他忍不住按住太阳穴，虽然此前已经多次这么觉得，但他此刻还是油然觉得平行世界的自己真是不可理喻。
他完全、完全理解不了那个“塔矢亮”的想法。
……那个“他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？
塔矢亮不认为自己会欣赏越智的天赋或是实力。早在北斗杯合宿期间，他就已经判断出了越智实力和棋感的上限。在同龄人中可以说的上出彩，但也仅仅是在同龄人中而已。
……他会欣赏越智的实力？
天方夜谭，不可思议。
如果有人这么告诉塔矢亮的话，他肯定会对此一笑而过。因为这在他认知中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相比之下，塔矢亮甚至觉得，如果说他欣赏的人其实是进藤光，都让人感觉要更合理得多。
塔矢亮忍不住摇起头。他在这刻再次彻彻底底地确信了，他和平行世界的那个“塔矢亮”确实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。
【而越智还在得意地说着：“如果我这次赢了你的话，他就承认我是他的劲敌。”
进藤光重复：“赢了我的话？”
“对。”越智点了点头，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，他急忙弥补，“不是！我的意思只是说……不要误会，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在职业考试中保持住1败的战绩罢了！仅此而已！”
越智指着进藤光，大声道：“总之，今天的最后一战，如果赢了你，塔矢就会承认我的实力。”
进藤光同样毫不示弱，他像是瞬间燃起了斗志，“那钥匙我赢令你，塔矢就会承认我是他的竞争对手了吧！”
他眼中满是明亮的火焰，不像是在对越智说话，而像是在对着越智身后的塔矢亮面对面质问：
“塔矢亮，我说的对吗？”】
“喂喂喂，这怎么回事啊，”社清春忍不住吐槽道，“怎么看起来像是在为塔矢争风吃醋似的。”
“小光一提到塔矢就特别干劲十足呢。”奈濑忍不住笑起来。
“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，”芦原满脸懵，“小亮才不会轻易把谁当做劲敌呢，而且他们俩离小亮的水平都还有一段距离吧。这是把小亮当成什么赌注了吗？”
和谷同样觉得不对劲，“这气氛，太奇怪了吧！”
不过大部分人也看出来了。
“越智有些地方没有完全说实话，”绪方推了推眼镜，“他在撒谎。”
越智也看出了里面的自己态度不太对，他支支吾吾的，不甘不愿地承认：“嗯，确实应该隐瞒了什么……”
“他到底隐瞒了什么，”和谷纳闷，“不就是请了塔矢亮过去指导吗，又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，有什么好隐瞒的。”
“不知道啊，”绪方事不关己说着，把炸弹丢给塔矢亮，“小亮你觉得呢？这里面的越智隐瞒了什么事。”
“如果仅从他的发言来说的话……”塔矢亮顿了顿，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，委婉道，“我觉得都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。”
“但你跑去指导越智这件事是事实吧？”社清春说。
“是平行世界的塔矢亮，不是我，”塔矢亮无奈地笑笑，“我也无法理解那个世界的‘他’的想法。总之……”
他视线定格在屏幕里的进藤光身上，很快又移开了，剩余的话隐没在舌尖，没有言之于口。
塔矢亮若有所思。
……应该跟进藤光有关吧。
越智紧盯着屏幕，突然感到了紧张。如果平行世界的他战胜了进藤光的话，是不是那个世界的他就真的会被塔矢亮当做劲敌了？
如果是这样的话……他舔了舔唇，在心底默默想。
这一战，只能赢，不能输。
你必须赢过进藤光。
【职业考试的最后一战，进藤光和越智的比赛正式开始。在交锋间，进藤光发觉对方似乎很熟悉他的下棋风格，恰好避开了他的目标。
尽管如此，进藤光仍不死心，想方设法抓住机会翻盘。他没有放过越智所犯下的微小错误，顶住了黑棋的进攻，扳回了原来的劣势。】
“这下胜负难料了，”和谷凝重地盯着棋局，“伊角学长，你觉得谁会赢。”
“嗯……不知为何我对小光更充满信心呢，”伊角宽和地笑起来，“可能是因为一路看他走来吧，我总觉得他会创造出新的奇迹，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。”
奈濑担忧地盯着进藤光，捂住扑通扑通跳跃着的心脏。“不论如何，小光，你一定要赢啊……只有这样，你才能成为职业棋手，开启属于你的新未来。”
越智也坐立难安，他咬紧牙关，攥紧拳。不论如何，必须要赢！
而另一边，绪方同样向塔矢亮发问，饶有趣味的：“小亮，你觉得谁会赢呢？”
塔矢亮愣了愣，张嘴欲说出答案。
但绪方刚问出口，却又摇了摇头，收回了这句话。他目光凌厉了几分：“不，换个问法吧。小亮，你希望谁会赢？”
塔矢亮这次沉默了三秒，才很轻地回答：“……进藤光。”
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，绪方有趣地笑起来，“是吗？小亮，你这个答案，究竟回答的是我第一个问题，还是第二个问题呢？”
这次塔矢亮没有回复了。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。
“进藤光。”
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，话语笃定地像是早已预见到未来，或是陈述着某个深信不疑的真理。
塔矢亮眼底悄无声息地流露出一丝锋芒，他自言自语般说。
“他会赢。”
进藤光，你会赢的吧？
……让我看看，你的实力。
【而比赛结果很快出炉。
获胜的人是……进藤光。他成功战胜了越智，成为了最后一名合格者。而和谷也击败了阿福，通过了职业考试。
伊角不幸落选。】
“伊角学长……”和谷担心地看向伊角，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，欲言又止。
“没事，不用担心我，”伊角豁达地笑了下，“那年的我确实心态没调整好。我只是在想，果然就连平行世界也是一样的结果啊。”
“但是没关系，”他眼底燃起斗志，“有时候暂时停歇脚步，是为了能更顺利地起飞。在中国棋院的那段时间里我受益良多，这也将是我终身持有的宝贵财富。如果没有那一段交换的经历的话，或许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了。”
伊角感慨道：“这是我人生中不得不踏上的一次旅程。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我，还是平行世界的我，都同样如此。”
奈濑感慨道：“真不愧是伊角学长啊……”
“看来伊角你现在的心态调整得很好了，”饭田叹息一声，“希望我明年考试中也能像你这样从容。”
“不过，现在我们难道不应该开心吗？”
仓田厚出声道，他拍着肚子，愉快地笑起来，“小光通过职业考试了。真是了不起啊，那么小一个小不点，竟然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。这可是第一次就通过了哦。”
伊角挠脸，“不过仓田先生，你当时好像也是一次就通过了？”
“这小鬼还挺能干的嘛，”森下捋着下巴，满意点头，温和说着，“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待。当然，和谷你也是，在职业考试中表现得很出色。”
和谷愣住，努力掩饰住脸上的喜悦，“是，老师！我会继续加油的！”
“无论如何，现在为小光来庆贺吧。”
和谷笑着，高举起手中的茶杯，宛如碰杯般高声道：“小光——”
所有人异口同声说起来。
“——欢迎踏入属于职业棋手的世界！”
远处。
“呵呵，”桑原老爷子摸着下巴，笑眯眯地道，“不知不觉我也开始期待起来了呢，期待起这个小子会在职业棋坛里掀起怎样的风波。”
座间同样举起杯子，怅然说着。
“无论如何——现在已经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了。我们这些老家伙早该退位让贤了。”
他们对视一眼，相视而笑。
“让我们共同见证这股新的浪潮吧。”
【而屏幕上此刻镜头再次切换，来到了新入段证书的颁奖典礼上。
进藤特地换上了一袭西装。】
社清春感慨道：“……北斗杯的时候，我说他不适合穿西装。现在我得说，和他这时候相比，他北斗杯上西装穿得还算有模有样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奈濑视线柔软，笑起来，“有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呢。”
“毕竟还是初中生，”芦原沉思，“不过果然还是气质和神态问题吧。小亮刚入段那时候也是初中生，比小光年纪还小，但是他看上去就很有模有样。”
社清春想了想，“大概是因为塔矢的气场太强大了？而且塔矢看起来很沉稳。小光给人的感觉就比较孩子气。”
【颁奖典礼上，还颁发了其他年度奖项。从和谷口中，进藤得知，塔矢亮获得了去年胜出率第一和连胜最多两个奖项。】
“哇，那个世界的小亮好厉害啊，”芦原忍不住惊叹，看向塔矢亮，“我记得小亮你入段第一年战绩没有这么辉煌？”
从进藤光成功定段后，塔矢亮始终维持着不正常的沉默。此刻芦原的话响起，他也像是没听到般，只是如梦初醒地应了声：“……嗯？”
“那年这两个奖的获得者并不是小亮，”绪方插话，“小亮刚定段成功后，似乎因为对手都太弱了，那段时间没什么斗志，状态一般。”
“那两个世界的变数难道是有着进藤光？”芦原琢磨，“进藤光的存在，难道能使得小亮更有斗志吗？”
“这个……”绪方看了仍在神游天外的塔矢亮一眼，掀唇不动声色地笑了下，“谁都不知道答案啊。可能要去问那个世界的小亮了吧。”
而越智也忍不住佩服道：“真厉害啊。果然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里，塔矢亮都不愧是塔矢亮。”他握紧拳，“我也得加油向他看齐才对。”
【进藤光正和和谷讨论着，纠结自己遇到的下一个对手会是谁。就在这时，他一回头就看见了从人群中走来的塔矢亮。
进藤光连忙叫道：“塔矢！”
塔矢亮似乎也注意到了他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。他缓缓朝进藤光走来，而进藤光脸上露出生涩的、喜悦的笑容。
进藤光的心声响起：
终于来到这里了！我们同样是职业棋手了，塔矢亮，对我改观了吗？
他露出灿烂的笑容，热情地说：“塔矢亮，我……”
“终于——”
然后话还没说完，塔矢亮面不改色地与他擦肩而过。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，是全然无视的姿态。
高高在上，而又视而不见。
塔矢亮深色的发飞舞在空中，隐约有几缕如狂澜般的旗帜，划过了进藤的脸侧。像是宣战般的号角、又像是凌冽的刀。
进藤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他双眸失神地望着前方，那双向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光芒，看上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。紧接着他咬着牙，愤怒地说着，“不仅要追上他……还要超越……那个混蛋！”】
伴随着这段影片的播放完毕，屏幕上打出了一行新的大字。
——《院生与职业考试篇》结束。
“好冷漠的态度啊。”
“太过分了吧……”
“这不是完全无视吗？”
看完这段后，在场的人都不由失语。在座之人一路从进藤光的角度看来，更多的也是在进藤光的角度去思考问题。此时此刻，对于塔矢亮冷漠的高姿态，他们都不由感到了些许不满。
随即，和谷愤怒地跳了起来，“这也……态度太差劲了吧！”他气得发抖，“这种高高在上，目中无人的姿态，真是气死人了！”
奈濑同样重复着：“太过分了……”她不忍地说着，“那孩子可是一路为了塔矢才奋斗到这里的。但是尽管如此，还是得不到塔矢的注视吗？”
她心疼地喃喃：“就算不放在眼里，哪怕说一两句鼓励的话语也好啊。”
社清春印象里的塔矢亮至少态度从未有这么糟糕过。塔矢亮虽然说不上待人和善吧，但至少表面态度还是会保持的温和有礼的，也不会刻意给人难堪。
但这影片里的塔矢亮……社清春忍不住摇头，真是刷新他对塔矢亮性格的认知了。
原来塔矢亮……这么恶劣的吗？
越智盯着屏幕里的进藤光，也难得有些同情起对方了。被完全无视的滋味……这可不好受啊。
他吸口气。好歹塔矢亮至少从未无视过他，最多也只是漠视罢了。
塔矢行洋也陷入沉吟。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了解，他从小教导塔矢亮谦良恭俭让，仁义礼智信，心如明镜，而塔矢亮也从来谨遵这几点。塔矢亮从小下棋，心思通透醇正，物欲同样淡泊。他对万事万物都一视同仁，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，礼数周全。
无论是对待再粗鲁、再糟糕的人，塔矢亮都能彬彬有礼，维持着温和礼貌的面具。因为不在乎，因为无所谓。
……他从未见过小亮这般对待某人失礼的样子。
绪方反倒若有所思。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亮露出这种姿态，这是他们这边这个小亮从未露出过的样子。
刻意的无视，反而显得古怪，充斥着一种割裂般的避嫌感。
就连芦原也有些不赞同塔矢亮的做法。他试探性问塔矢亮：“小亮，你对小光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差劲了？好歹停下来打个招呼也不会影响什么啊。”
塔矢亮深吸一口气。
他视线晃动着：“……我也同样无法理解。”
是啊，他无法理解。塔矢亮一瞬不瞬盯着屏幕，仿佛能隔着屏幕看到另一个世界的“塔矢亮”。
为什么要用这种冷漠的姿态。为什么要露出这么全然无视的态度。
……明明他是一路追逐着你而来的，为了你而踏入这个世界。
多么幸运。
又多么受到眷顾啊。在那个世界里，你有着这样一位足以与你匹敌的对手。
塔矢亮不确定此刻满溢在他心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。他的血液似乎都被烈焰所蚕食了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令他心绪不畅的灼痛感。
他不甘地握紧拳。如果是他……如果是他……
塔矢亮豁然警醒。他冷静下来，眼神中又重新沉淀出理性而又克制的色彩，只是淡淡道。
“芦原师兄，”塔矢亮说，“‘他’不是我。”
他从梦境中醒过来了。
塔矢亮重复了遍，“‘他’不是我。”
镜花水月，不过是梦一场罢了。
就在这时，天上又重新洒落了无数漫天的千纸鹤。白色的纸鹤堆叠着，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大网。
一枚写有“围棋社篇”的新纸鹤慢悠悠落入屏幕中，却没有立刻显示出画面。
就在众人困惑间，和室旁边的大门豁然被人推开。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，像是某人在大声抱怨道：“进藤到底跑哪里去了？真是的那家伙，大家都在等他开本因坊头衔的庆功宴呢……结果他倒好，其他人都在，他这个主角赢了后竟然直接就溜掉了！”
随着和室的门被打开，在另一个房间的景象尚未完全映入众人眼中时。一个青年摇摇晃晃地走进了观影室里，他有着一头棕发，凌乱的发遮盖住大半面容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。青年露出的半张脸上此刻满是不爽，浑身散发着酒气，显然喝了不少酒。
他醉醺醺地走进来，当看见坐在最前排的塔矢亮时，就像找到了目标般径直冲了过来。青年激动地抓起塔矢亮的衣领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：“塔矢！你怎么在这里？你刚才跑哪里去了？只是一眨眼功夫你和进藤两人就都消失了，你们是不是一起跑路了？”
和室内所有人懵了：“……啊？”
塔矢亮：“………………？”
塔矢亮也愣住了，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他倒是看清楚了对方的脸。
这不是……和谷吗？
他和和谷关系有这么亲近吗？
他下意识往和谷所在的方向望去，却发现和谷依然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。
两个和谷？
眼前的这个[和谷]摇头晃脑，打量了塔矢亮半天，他伸手比划着塔矢亮的头发，狐疑道：“你怎么剪头发了？你不会是在本因坊战里输给了进藤太多次所以想不开，跑去削发为僧了吧。”
而和室的门又再度被其他人推开，有声音从门那边响起，带着疑惑：“和谷，你在对谁说话，塔矢不是在这边吗？”
随着这句话的落地，隔着和室的这堵墙轰然塌陷。滚滚尘土中，浮现出远处密集的人影。
其中一人明明站在人群之中，却也显得格外显眼，带着完全无法让人忽略的鲜明存在感。如苍林远山般的翠绿深发顺着颈侧蜿蜒，垂至腰侧，恰似勾勒出美妙的弧度。而那漂亮精致的眉眼，乍一看让人难以分辨性别，但那微微上挑的沉沉眼眸所透露出的锋利和凛然，使得明明长发及腰，却完全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。
——他长得和塔矢亮一模一样。
但和穿着和服的塔矢亮不同，他身上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，西装内衬的口袋中还插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。
满身酒气的[和谷]懵了，他呆滞地往前看了一眼，又往后看了一眼，失声道：“怎么会有两个塔矢？”
他环视一圈，又看到了人群中坐着另一个和谷义高。
[和谷]立刻被吓得脸色青白，他惨叫道：“鬼、鬼、鬼啊……！”
原本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的和谷对这一幕也猝不及防。他原本还在感慨是哪位猛士，竟然敢揪塔矢亮的领子，这下子突然看清楚对方的脸。
他震惊地睁大眼，惊恐地说：“卧槽，这怎么是我自己啊？！”
（TBC）
是的，为了写完院生篇，这张爆字数了，两万四千字。我越写越在想我怎么废话这么多（）太能说废话了（）
不过我这么起劲一口气写完的原因大家也看到了！将将将，因为这章有我特别想写的情节，原著世界的众人也要登场了！
另外再次重申一件事：每个人关于cp和角色的关系性都有不同的解读，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。同人或多或少都会有OOC之处，如果你不认同我对角色的表达，和我的理解不一样，可以不看。不要来强行跟我说你的想法。
——这段话不针对任何在上一章留言的小天使，看到大家认真的留言我都很开心，所以爆肝写完这章了。谢谢大家，比心。也希望大家看到这章能开心！
另外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看出了我观影片段设置的用意，一开始先放北斗篇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光的实力，然后放院生篇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光的努力，产生情感上的认同感。
接下来，就准备开始慢慢公开处刑塔矢亮了（你）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的最大用意和目标（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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